云洞散记(纪实散文)
泉边渔夫 旧作新晒 写于1995年秋
长江从湘北流过,在湘东北角串洞庭、黄盖、中山等大小湖泊下武汉,气势宏伟壮观。湖畔大小平川与绵延的丘陵渐次接壤,风韵清丽温存。丘陵背后的大云山高高崛起,北连药姑,南达幕阜,形成磅礴的湘鄂赣天然屏障。这云洞,便是大云山的前峰——方山的门户。晴朗的日子,进云洞登方山极目远眺,万里山河尽收眼底。长江如练飘然天际,湖泊若明珠闪烁练边。灵光流动,瑞气环绕,徐徐向五彩缤纷的平原丘陵淡化,显得格外宁静祥和。
云洞早已成为水库,今得暇目睹风姿,不禁情思飞扬,那昔日的芳容轶事便一一浮现在粼粼波光里。
云洞仅一条小道出入,小道随溪流蜿蜒谷中。入山处为洞口,很窄。两峰对峙,山上竹修林茂,蝉鸣鸟唱;山下草盛花繁,流水淙淙。沿溪行,顺山转,进得洞门,可见一葱茏小丘被清流搂抱,使人想起:“山重水复疑无路”的佳句,我们美其名曰:“翡翠屏风”。转过小丘,豁然开朗,“小桥流水人家”即在眼前。
小桥横跨溪上,方石磡、菱石墩、条石面,平整光滑,精巧坚固。一株古松屹立桥头,干挺枝横,遒劲苍翠,洒下大片浓荫。我们称之为“迎客松”。溪中巨石纵横。清流或在平石板中散步,或在斜石坡上滑行,或在乱世缝里穿越,或在小石潭里休憩。错落处,哗哗啦啦,卷起团团白雪,似献“迎宾花”;弯道上,叮叮当当,拨动根根琴弦,如奏“迎宾曲”。溪岸那依依的杨柳,当然是“礼仪小姐”了。村居靠山面溪顺坡而建,青砖瓦房鳞次栉比,掩映在香樟翠竹之间,典雅而含蓄。村前一片肥沃农田沿溪流绕山脚向洞底深处延伸,消失在山弯里。周遭山峦重垒,层林耸翠,晨昏常有流烟腾雾缭绕,云洞也许由此得名罢。
记得那年暑假双抢下乡云洞,一住就是十天。割稻插秧之暇,常与学生上山采花寻果,下溪洗涤嬉戏,坐桥头避暑歇晌。最惬意的莫过于桥上纳凉了。在蒙蒙夜色里,在习习凉风中,在淙淙流水前,在青青石板上,或坐或躺,或谈笑或吟咏,或聆听或沉思;或什么也不做,什么也不想,任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。那种空灵与恬淡,非身临其境不可。
当时实在太年轻,与不少学生年龄相仿,我们玩得兴浓时也误过事。有次歇晌顺溪流而下,竟乐而忘归。那深邃阴凉的溪谷,那“皆若空游无所依”的鱼虾,无一不使我们感到美妙新奇,兴奋欢畅。于是流连忘返,直达洞门处才依依不舍上岸。上得岸来又异想天开地谋划远景。男生最乐意在此修堤筑坝截流,将云洞建成水库,还拉我上山察看地形。我们确认工程量小,蓄水量大,建成后可使全社农田实行灌溉自流化。女生却担心淹没田庄,村人难离故土。“决策”未了,太阳却已当顶。呼啦啦一路小跑返回,队长正在桥头吹胡子瞪眼睛骂人,等我赶到才住口。自知闯祸不小,立即过桥下田。原来撒在田里的秧苗都快晒蔫,难怪骂我们“破坏双抢”了。于是低头插秧,默默无言。完工回村,食堂重热饭菜,还加做了一个酸辣汤。虽不见油花,但在当时已是十分优待了。劳动鉴定表上,队长夸我们“积极支援双抢,刻苦耐劳”,只字未提贪玩的事。云洞人尽责而又善良,特别使我感动。
逝者长已矣,浓情淡淡祭。斗转星移,沧桑更替。如今的云洞,巍巍大堤锁住洞门,千顷碧波荡漾在重重青山的怀抱里。水光山色交相辉映,不禁令人想起“浓妆淡抹总相宜”的西湖来。望小舟轻摇,或载货物或渡行人,或撒食饵或网鱼虾,皆情趣盎然,别有风味。回首堤外,渠道纵横渡槽飞架,清清流水若玉带飘入万顷良田。想那交错的电缆、奔驰的汽车、屹立的厂房,新修的民居应与这“云洞水库”情深意密,骨肉相连。如此说来,其真可谓“兼容并蓄、内涵丰富、彻底开放、无私奉献”了。既不失仍为揽景佳处,又从“小桥流水”中脱胎而出,肩负历史使命,走向现代辉煌。
原作发表于《涟钢报》1995年8月29日 (散文精品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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